“干你这行的人,认识的人多,你拿这视频,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啥说法。” 我拐弯抹角探他口风,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陈营的去向,但陈大奥比我想象中狡猾得多,滴水都不漏。 我着急找人,也没有其他选择,这个老狐狸已经吃准这一点了。 陈大奥建议我先从田美的老公,也就是王建军查起。 他看出王建军隐瞒了一些事情,但他没法追问,我可以去试试。 王建军在潮白河边上的一个四层小楼里开了个旅馆,周围看着挺荒凉,不像是个开店的好地方。 一进门有个简陋的吧台,后面墙上贴着价目表,看起来价格不贵,一百块能住一天,还有几十块钱的钟点房,吧台旁边还卖钓杆,饵料之类渔具。 我马上明白了,这个旅馆就是给钓鱼的人住的。 在北京,你会发现只要是个像样的河,路边都停满了车,全是钓鱼的人。 有不少人夜钓,一钓就是一整宿,有时候顶不住了,就需要一个地方打盹休息。 店里只有一个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光头大哥,陈大奥说店里只有王建军一个人,应该就是他了。 我身高一米八三,但王建军比我还高一头,身材有些发福,但明显有健身的底子,说话声音贼大,问我是住宿还是买东西。 我说我是田美的同事,看田美最近没上班,想看看咋回事,要不要帮忙。 王建军直接急了,说滚出去,陈大奥那点心思别当我不知道,别让我撞见他。 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才是陈大奥不敢来调查的原因。 我本来还想再套套近乎,没想到王建军是个暴脾气,提了一根棒球棍就要出来。 刚开始调查就遇到这么个硬茬,不能硬来,我只能先退一步,想想别的办法。 我回到车里,打开车上的扶手箱,想抽根烟,发现烟盒空了,路边正好有个小卖店,走进去想买盒烟。 我一般抽万宝路,对烟又比较挑剔,小卖店里面烟的种类少,挑挑拣拣,最后买了盒黄鹤楼。 看店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扫码付钱的时候,我发现他死死地看着我,非常奇怪。 我说怎么了,我不赊账,也没偷你东西。 小伙说他不是在看我,从我进来,外面就有一个人盯着我。我扭头看向外面,马路上一个人没有,追出门看,也什么都没有。 小伙说人刚走了。我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伙想了一会,说说不太好,反正样子挺奇怪的,我如果看到一定能认出来。 离开小卖部,外面有点冷,我回到车里,从后视镜的玻璃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骑着一辆亮银色的哈雷摩托,身上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脚下穿了一双红色的鞋。 我注意看了一眼摩托牌照,是京A的牌照 。 北京的摩托车牌照分为京A和京B,京A除了长安街和一些特殊区域,其他地方都随便跑,京B连四环都不让进,所以一张京A的摩托车牌在市面上能卖到五六十万。 这人骑摩托车跑燕郊来干什么,会不会就是刚才观察我的人。 那人似乎意识到被我发现,启动摩托,从一条小路拐进村子里,我赶紧下了车,跟着追进了村子里。 我去过不少地方的农村,燕郊的农村最奇怪,首先是不管大小街道,都有个路名,而且路面极其干净,连一张小纸片都看不到。 其次是路边的房子明显有住人的迹象,但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整个村子特别诡异。 我追到村子里的第一个路口,发现摩托车停在这里,刚才那个人却不见了。 这时候,我听到后面有动静,正要往回看,只感到脑袋嗡的一下,血一下冲到了天灵盖,一下就没有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个方向盘,我正坐在我的车上,嘴里发涩,拿手一擦血混合着土,应该是刚才磕破的。 我听到旁边有人在打呼噜,再一看,副驾坐了个人,是那个骑哈雷的人。 这人看着比我大一些,分头,四十岁左右,个不高,瘦瘦的,看着有点斯文。 我推了他一把,那人立马惊醒,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问他是谁,是不是他打的我? 那人说:“如果是我打晕的你,你还有命回到车上了?” 我松开手,问他是谁,打倒我的又是谁,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姓赵,叫我赵司就可以。” 这人说他在西北生活多年,赵司是当地的叫法,我如果不习惯,叫老赵也行。 老赵打开化妆镜,整理了一下衣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懂礼数,我救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问他为什么要跟踪我。 老赵说谁跟踪你了,我跟踪的是另一个人,自打你从王建军的旅馆出来,那人就在跟踪你。 “打倒你的人也是他,我恰好看见,顺手救了你一命。” 老赵说那人穿的破破烂烂,像是个流浪汉的样子。 老赵说别担心,我是活雷锋,不要你报答,说完就准备下车。 我拉住他,说一起吃个饭,详细聊聊。老赵想了想,说行,燕郊东北人多,他知道一个东北烤肉,用料很讲究。 老赵骑上自己的哈雷摩托在前面,我开车跟在后面,开到燕郊高铁站附近一个大楼下,坐电梯上楼,来到一个烤肉店,地方看着挺高档。 我俩找了地方坐下,赵深对这里很熟悉,菜单都没看就点了菜。 我的心思也没在吃上,问他跟踪和袭击我的人是谁?老赵说他也不知道,恰巧碰到的。 我说还能这么巧? 老赵说:“我知道你在调查田美,巧得很,我也在调查她。” 老赵说他有一个老朋友,在燕郊生活,前一阵突然怎么都联系不上,朋友是个老光棍,家里也没别的人,没人知道咋回事。 他打听了很久,才得知一个消息,他朋友失踪之前,跟田美有些关系,所以来调查田美。 我也把陈营和陈大奥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老赵说正好,咱们一起行动,有个照应。 老赵打开手机相册,相册里面有很多办喜事的照片,我说你是干婚庆的啊,弄这么多婚礼照片干什么。 老赵说这年轻人,没用的废话磕咋这么多,你再仔细看看。 原来这些照片的新郎,都是年纪挺大的老年男人,但是新娘只有一个,就是田美。 “就为了搜集这些照片,花了我不少时间。” 在一些照片里,我还发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就是王建军,不但没有不高兴,还满脸都是笑容。 老赵说你瞅瞅这家伙,心多大,看自己媳妇跟别的老头结婚,还高兴成这样,肯定不正常。 老赵怀疑这么频繁地结婚,可能跟骗彩礼有关。 我说想知道为什么也简单,咱们再回去问王建军就知道。 赵深说他本来就是这个打算,正好碰到有人跟踪我,才把计划打乱了。 “救了你私自造烟的村子,这也是缘分。” 我俩吃完饭下楼,老赵让我把车就停在这里,坐他的摩托去,说这边有些路开车不方便,摩托比较灵便。 老赵从后备箱又拿了个头盔给我,上车让我搂紧他,我把手往后一撑,说没事,就这样走吧。 摩托车一响,老赵的风衣从两边飘了起来,路边的人都朝我们看,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拉风了。 老赵哈哈笑了,说开心最重要。 再次来到王建军的旅馆,发现大门已经锁上了,我俩砸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回音。 我说这可要到哪找人。老赵说你别慌,我知道一个地方。 老赵骑着摩托把我拉到另一个院子外面,敲了三下门,门开了缝,问我们干什么的。 老赵说把王建军给我叫出来。里面的人说这里面没有王建军。 老赵说别挑战我的耐心,人只要不出来,我就把院里面赌钱的事情告诉警察。 那人愣住了,让我们等一会。过了一会王建军一摇三晃出来了,看到我有点吃惊,说你过来,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王建军一拳朝我砸过来,我还没闪躲,老赵闪身到跟前,给他肩膀点了一下私自造烟的村子,王建军直接捂着膀子坐下了,哇哇直叫。 “问话拿嘴回答就行,别瞎动手。” 老赵把刚才给我看过的照片,在王建军眼前展示了一下,问他是咋回事,是不是骗彩礼呢。 王建军嚎叫了一会,半天才安静下来,可能是太疼了,王建军什么都招了。 他说这些婚礼其实都是他运作的,但是结婚是真的,跟骗彩礼没关系。 原来河北一些地方有个民俗,没结过婚的老光棍,是不能进祖坟的,所以有一些女人,专门跟这些没结过婚的老人结婚,不过会收个小几千块的费用。 其实这种婚姻只要个面子,只有婚姻的名字,没有婚姻的实质,一般也就办个婚礼,连结婚证都不领。 王建军做的就更极致一点,服务更彻底,还跟这些老人领证,但是约定好,领完证就办离婚。 有人对这个行为说三道四,但是也收到了不少赞誉,甚至还有一些村民代表,送给他们一些表扬信和锦旗。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王建军还翻出表扬信和锦旗的朋友圈给我们看了。 这就是王建军在谈起田美,总是闪躲的原因。 “一个人把自己的媳妇,送到外面跟老头结婚,这事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我问王建军,田美失踪了,他为什么都不去找人。 王建军说不用找,两口子闹矛盾,过几天就回来了,这事发生过好几次了。 老赵说我在旅馆里的时候,打晕我的人在外面监视我,刚才去王建军旅馆的时候,我特意看了旅馆门口有监控,让王建军带我去看看监控。 王建军说不用回去,今天的视频文件都存在云端,他用手机上就能看。 视频画面对准的是门口,只拍我进去出来,但是在我走了之后,有个人跟上我,画面一闪而过。 我把视频停住,从画面里看,那人穿的破破烂烂,留着一头黄色的长发,确实是个拾荒者。 最近几年,尤其是疫情之后,在北京已经不太容易见到拾荒者,没想到燕郊这里还有。 王建军没有其他信息,我要来了这段视频,跟老赵一起去了刚才打晕我的村子里。 流浪汉对这里地形很熟,搞不好村里有人知道他的信息。 我俩拿着视频在村子里找人问,村子里本来人就少,连个问话的都找不到,幸好找到一个小卖部,跟店主大姐打听。 大姐一看视频,就说这人她知道,叫大雷子,来过她店里买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之类的。 还说大雷子来这里买东西,都是手机支付,是台新款iphone手机,粉色的手机壳。 我跟赵深对看了一眼,田美的失踪,很可能就跟大雷子有关。 我问大姐知不知道大雷子在哪。大姐说上周她给家里上坟,在村外面的坟地里看见过他。 我俩骑摩托去坟地,路上我问老赵,能不能把他点王建军那一下教给我,老赵说等这事先办完吧。 坟地在村外的一个树林里面,因为旁边有不少汽车美容店,不少废弃的汽车脚垫也扔在坟地外面。 我俩在坟地里面转了十几分钟,发现有了一个活动板房,看着已经像废弃了。 走到门口我脚下一滑,低头一看,踩中了一泡屎,从成色上看还挺新鲜,应该拉了不久,给我恶心坏了。 我俩走到门前一推门,门没锁,里面有一股浓重恶臭味,混杂着泡面、自加热火锅的味道。 里面有一个简易床,下面扔着方便面、老干妈之类的瓶瓶罐罐。 床上的被子枕头上看,屋里住了两个人,床头还有一截铁链,看起来被东西剪断了。 这段时间,大雷子和田美生活在这里,但是显然有人救走了田美,大雷子也下落不明。 我俩回到路上,我把鞋上处理半天,才差不多弄干净。 赵深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把大雷子的视频发给一个朋友,让他帮我查查这个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息。 十来分钟之后,朋友给我回信了,大雷子的名字叫孙雷,籍贯是四川攀枝花,常年在各地流浪。 孙雷去年结过一次婚,对象就是田美。 不光如此,去年年底开始,孙雷居然还上了河北省的职工保险,我一查上险的公司,叫河北三河XXX混凝土有限公司。 这公司的法人代表正是陈大奥。 我拨了个电话给陈大奥,问他有关孙雷的事,陈大奥愣了,说我搞错了,公司就这几个人,他都认识,没有孙雷这个人。 陈大奥说他调查一下,过了一会回电话给我,说确实有孙雷这个人的社保记录,经办人不是别人,就是田美。 陈大奥说不光孙雷,还查出另一个人叫宋XX的人,也在他的公司交过社保,但是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 我把宋XX的信息要过来,找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人也是个流浪汉,去年也跟田美结过一次婚。 不过他入职陈大奥的公司两个月之后,到延庆一个景区旅游,意外摔死了。 宋XX死之前,投过一个三百万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妻子田美。 我又找人查了一下田美的记录,发现她之前已经有二十次婚姻了。 朋友帮我排查了一下,抛开那种让老光棍进祖坟的假结婚,田美还有六段婚姻,对象都是无人留意的流浪汉。 换句话说,假结婚只是说给民政局的幌子,接着那些的表扬信和锦旗,打消了民政局对她多次结婚的怀疑。 王建军和田美的真实目标,就是这些掺杂其中的流浪汉,获得合法婚姻关系,然后杀掉他们骗保。 我说这也太坏了,别等着了,燕郊我也不认识人,直接打110吧。 赵深说不用,我认识一个这里的警察朋友,跟他说效率高一点。 赵深打完电话,让我跟他一起去派出所,把事情好好交待一下。 当天晚上警察突袭了王建军的旅馆,王建军已经跑了。 在四楼一个房间里,警察找到了关在这里的四个老头,他们是王建军和田美接下去的目标,其中一个就是老赵的朋友。 还有一个人,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就是孙雷。 警察提审了孙雷,原来孙雷虽然是流浪汉,但脑瓜子正常,跟田美结婚之后,突然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要把田美带走,跟他一起过日子。 所以趁着王建军出去赌博,掳走了田美,关在坟地边的棚子里面,拿铁链锁住,强迫田美拍了视频,分别发给陈大奥和王建军。 孙雷还是不放心,担心王建军找田美,所以盯在旅馆门口,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王建军,就想找机会暗中弄死王建军。 没等到弄死王建军的机会,却碰见了调查田美的我,决定先才弄死我。 要不是老赵救我,我可能真没命了。 我查看监控的时候,王建军一眼就认出孙雷,在我调查孙雷去向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藏在坟地里的孙雷和田美。 凌晨的时候,老赵又告诉我,他得到一个消息,王建军和田美被警察在天津抓了,罪名可能不小。 第二天,老赵把朋友安顿好之后,就他还有事,就先回北京了,回去了再找我。 我说行,然后去找了陈大奥,把所有事情告诉他,陈大奥听完整个事件,抽了三根烟,看着很难过。 “我不是为田美难过,为我自己难过,这么大岁数了,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还能上这种当。” 我说现在你该告诉我,陈营的消息了吧。他说嗯,说话算话。 陈大奥把我带进他的厂子,厂子里人不多,有一些骑电动车和摩托的人,有些人把头盔放在地上,蹲在院子吃盒饭。 陈大奥把我引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休息间,推开门,都是烟味和剩饭的味道。 床上还坐了一个人,就是陈营。 我期待的是一个凶悍坚硬的人,但眼前的陈营跟我想得不一样,他穿白毛衣白裤子,看着比我大几岁,瘦瘦的,长得很帅。 陈营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完全不像一个杀了四个女孩,把一个男人塞进绞肉机,绞到只剩半个人的人。 当我说冰柜里的女孩,陈营的脸色变得惨白,接着竟然呜呜哭起来。 我问了一些这些女孩的事情,陈营就像没听见我说啥,跟我不停抱怨他和父亲的之前的糟糕关系,说他现在陷入这种境地,他爸也有责任。 我不想听这些事了,就把他和我爸的照片拿出来,问他俩人到底啥关系。 陈营愣住了,一脸惊奇地看着我,知道这人是我爸之后,陈营脸色又变了,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表情。 “你就是朴飞?” 这时候外面碰的一声巨响,我出去一看是一个库房冒着浓烟和火苗,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爆炸了。 我问陈大奥里面有没有人,他说这是库房,没有人。 陈大奥赶紧让人拿东西救火:“先把烟压下来,一会消防队来了,又鸡巴得停业,损失就大了。” 院子里的人都慌慌张张,提水龙头的,灭火器的,朝着烟和火一通喷。 好在仓库不大,不到十分钟,火势就控制住了,消防队也没有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我再回到陈大奥的休息间时,发现里面的人不见了,陈营又消失了。 我和陈大奥出去找人,半个小时后,陈大奥说人找到了,发了个位置给我,在潮白河边。 我追到河边的位置,发现陈大奥一个人站着抽烟,我问他陈营人呢。陈大奥指了一下水面,说在那里。 水面上漂着一个白花花的人,赤身裸体,仰面躺在水面上,就是陈营。 看到陈营的尸体,我差点晕倒,一方面是再也无法问出他和父亲的关系,另一方面,是我在陈营的肚皮上看到一个用黑色的油污画上的符号。 横着看,符号像是一个数字——8。 我在之前一个案子里就见过符号。 尾声 在派出所录口供的时候,我碰到了陈大奥,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像老了十岁。 “我知道陈营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杀人,我知道这一点。” 陈大奥说他没有孩子,陈营就等于是他的儿子。 “他跟我一样,是个自由的人,我喜欢玩,他喜欢别的东西,只是家里不允许,才跑出来追求这些东西。” 陈大奥抬起头,已经是一张泪涕横流的脸。 陈大奥的话被印证了,警察在冷库现场、绞肉机上都没发现陈营留下的痕迹。 他肯定跟这个案子有关,但说是凶手,还缺少关键的证据。 证据不足,陈营就不能作为「熟食厂冷冻女尸案」的凶手,案情还得继续往下查。 但陈营一死,案子的线索断了,整个谜团又变成一团没有头绪的迷雾。 回家之后,我再次翻出马坤出事的那一晚,陈营拖动马坤监控的视频,又看了十几遍,猛然发现之前有一个重大的疏漏。 陈营在把马坤塞进面包车之后,从车右边上了车。 右边是副驾,也就是说,当晚还有一个开车的人,这个人又是谁? 几天后,我请老赵在东四的酒吧喝酒,再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喊冯凯也过来。 冯凯说他成了网络黑客,最近沉迷于攻克一个境外网站,很久都没来酒吧了。 我说你啥时候有这技能。冯凯说我虽然不上学,这方面一直在研究,只是没跟你说过。 我说行吧,你还挺上进,比你哥我强。 当晚,我跟老赵俩人喝了七八杯精酿,从这个案子聊到祖坟,又聊到老民俗,聊到一些过去的奇怪事儿。 老赵说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打开手机相册,一个持枪证的照片,不过明显是多年前的证书了。 持证人叫赵深,从他的意思上看,就是老赵本人。 我说你这搞得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原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赵摇摇头,说像我这种人,有些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个事。 “你爸都过世了七八年了,你现在还这么拼命追查,是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我说其实我只是想喘口气。老赵说啥意思。 我说我从小就常做一种噩梦,高处坠落,任何一个梦都可能突然直转急下,没有任何预兆,把我从某个地方甩下来,最后总会掉进一片海水里。 我的身体慢慢下沉,周围是看不清的黑暗。海水灌进我的口鼻,深海的压力压迫我的身体,我每次都在窒息中惊醒。 “我总感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就从海里浮上来,做个正常人,痛快地吸一口气。" 老赵呵呵一笑,说狗屁正常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正常人。 “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你我都知道这一点。” 老赵说我比你多走几年路,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满头官司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跟你一样,总感觉身上压着担子,总希望完成一些重要的事,永远都不满足,永远对自己不满意。” “我看到你,有时候像一只愤怒到炸毛的斗鸡,随时准备战斗,有时候又像一只在山雾里迷路的小鹿,又慌张又迷茫。” 老赵说话的时候,我喝完杯子里的酒,擦掉嘴上的酒花,打了个酒嗝,说你快别装什么老狐狸了,要念经去庙里念去。 老赵乐了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错,虽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知道自己不爱听什么。 我说你说的这些东西可能都没错,但是太抽象,没啥用。 赵深问那什么东西有用。我说下面的东西就挺有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