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条河,每到傍晚,河里就会传来一声声惨叫。 传闻有壮丁的村庄,每年都得挑选一名来作为河童祭祀给河神,来祈求村庄平安兴盛。 而我,似乎也即将成为河童…… 一 我读完大学回来当村官,村里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第一天我在桥上背着手踱步看风景,没想到桥洞下有吵闹的声音。我循声一看,看到了让我大吃一惊的画面。 一个人正在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按头按进水里。 我站在桥上朝他们叫一声:“喂,你们干嘛呢?” 几个大汉像是聋子一样,还是继续挥动手臂。 被按头的那人气都喘不上来,脸上的水珠狼狈地滴在衣服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看样子,也是个年轻人啊? 不知为何,我脊背发凉。 这时候有一个大汉注意到桥上的我,大叫:“喂,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帮忙!” 二 长寿村是一个著名的贫困村,上头也来过不少人帮忙扶贫,疑惑的是不仅没成功,村子反倒是越来越穷。 大量的女人带着小孩离开了自己的丈夫,或是年轻女人远嫁,剩下的只有一些老太。 这个村子就是我从小生活的村子,以往我饭都吃不饱,现在我回来,餐桌上全是素菜,量还少。 我拿起筷子,又放下,叹口气。 “怎么了,苏先生这是不合胃口?” 村长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他脸上胡须发白,年龄估计超过一般的老人。 我无言以对,还是夹起一片白菜叶吃了起来,结果嚼着嚼着,细细的,脆脆的…… 毛发? 我赶紧吐出来,发现嚼烂的绿色呕吐物里,赫然三根发丝。 村长捋捋胡须,似乎是在等我的反应。 “这里怎么会有头发?” 不过我没有这么问,我说:“不小心吃进头发了,我下次小心。” 村长捋胡须的动作一顿,然后给了我一个不明不白的笑容。 我坐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吃饭,四面漏风,风里还有一声声类似动物嚎叫的声音,听得我一阵恐慌。 我还是硬着头皮干完一碗饭。 心里安慰自己:至少它是热的,不吃也只能饿着。 吃完饭到了半夜,村长热情地让我留宿,我也觉得累了,走夜路回家难免出事,虽然是熟悉的地方,可是好歹也十几年也没回家了。 到底变化了什么? 我踏进村长给我安排的客房,也是有凉嗖嗖的风刮到脸上。 我打开灯,面前飘过一片短暂的白。 是一张纸掉落到地上。 我捡起纸条,上面写着红色的大字:“不要留宿!不要留宿!” 字体重复了两遍,加上凭空出现的纸条,我心里更没底了。 是谁?为什么给我写这种话?恶作剧吗? 不过能来村长的家里,好像也就只有一些有要事的村民私自造烟的村子,和以往的村官吧。 难道是谁给我的提示? “怎么了?是房间不合适吗?” 村长站在客房门口问我,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总觉得他时刻关注我的动向,让我很不自在。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会的,我马上就睡。” 村长这才点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我关掉灯,躺进被子里,它意外的软和,枕头也有一种奇妙的香味,睡起来很舒服,哪怕是漏风的屋子,这个床都是天堂一样的存在。 我正合上眼,又有一张纸条掉在脸上。 借着手表的灯,我看清纸条上的字:“你完了。” 谁的恶作剧啊?都什么年代了,危险的不是村长,难道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平日里没干什么坏事一身正气,我才不怕这些呢。 我这么想着,黯然闭上了眼。 二 “快起来!” 我差点就睡过头了,一看手表七点半,我揉揉眼睛问村长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点起一根烟,“穿好衣服参加葬礼。” 葬礼?什么葬礼?我亲戚的? 我顾不上问,感觉是很重要的事,把手伸进袖子时,看见床边那张纸,上面的还是一样的话,只是字体变成黑色的。 奇怪,昨天就算是手表的光,怎么看都是红色的啊。 我记错了吗? 不过既然没事,我准备把纸条扔进垃圾桶,结果刚抓起纸条,它就自己燃烧了。 我没看错吧?这是什么幻术? 那这么一说……这个村子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也不难解释通了? 我不敢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别人,怕他们说我是疯子。 “喂,快过来!” “哎——” 我应一声,踏出房门。 葬礼上。 我莫名其妙地穿白戴孝,这遗像上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葬礼上其他的人,个个都很忙似的,只有我在其中格格不入。 我只觉得尴尬。什么大人物还得我来参加葬礼? 遗像上的那个人笑得很苦涩,眼神也落在右边,我有种这个遗照是他被迫拍的感觉。 人还是很年轻,头发染了浅黄色,瞳孔颜色也很特别…… 蓝色瞳孔? 这是外国人还是混血儿? 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啊? 村长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是葬礼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 我只好闭嘴,学着身旁那些人行礼奏乐。 不过这人倒也眼熟的,仿佛在哪里见过。 嗯…… 我花费半小时,总算是想起来了,就是我第一天回村,那个被人按头到水里的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愧疚,没能及时阻止他们干这些坏事。但是他们喊我帮忙我也没去。 之后就有人造谣我多么“调子高”,还是村长出手摆平这些谣言。 我还是很敬佩并且感激村长的。 奇怪的是葬礼上没有人哭闹,都是一脸冷漠地行礼,仿佛就是个形式一样。 遗像下还摆放了一些水果,我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这些零食,原来在这个村子还是存在的? 葬礼就是普通的吹唢呐抬棺,我换上常服,看见村长便把所有疑问都说出来了。 村长给我讲述了河童的习俗。 村子从前就是不太平的村子,经常有水灾旱灾发生,村子里的收成差,村民们都以为是“风水”出现了问题。 就有出头鸟说是惹怒了河神,河神说要保村子安定,就需要村民们祭献一位河童侍候河神。 村民们一开始还是不相信,出头鸟就说:“那就试试?” 出头鸟自愿成为河童,他去世的那年二十二岁,死因是跳河。 人们按照他遗留下来的方法祭祀,奇怪的是村子的收成确实有所改观,但是并没有多好。 村民们都相信了这个传说,但是还抵不住女人外流的情况,没有女人生育就成困难,人只会一点点变老。 那么哪来年轻人作为河童? 最后一句是我的疑问,但是等我想明白的时候,或许我早就遭遇不测。 村长保留一些话没说,只说这个混血儿是上一代村官的朋友。 三 上一代村官叫做吴凌赫。这名字,不就是和我在村口问的一个守村人的名字吗? 葬礼上也见过这个疯疯癫癫的守村人,吃席的时候嘴咧到一边,双眼无神,加上衣衫褴褛还有异味私自造烟的村子,所以他一个人一桌。 虽然人们捂着鼻子从他身边经过,但也不敢对他不敬。 这个我知道,我小时候就见过这样的人,羡慕他们混吃混喝的,妈妈说不要去这样说他们,河神知道了会生气。 “河神”这个词第一次从妈妈口里听说,我年纪小不清楚传说内容。 每次妈妈生气我都会问:“爸爸呢?” 这样她就不会再发脾气,只是抱着我哭。 村长在葬礼结束后失踪三天,三天后,村民们在那条河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我赶到现场,村民们不是哀痛惋惜,而是在咒骂村长。 “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死在这里?” “弄脏了河神的水,遭灾的可是我们!” “这老头当个村长怎么当的,死了也不安宁是吧?” 我看着村长痛哭的死相,他前几天还笑得那么开心,我觉得是另有凶手。 吴凌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口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哭起来。 那哭的样子不像哭,没有眼泪,尽是哀嚎,然后挥舞手臂,好像在表达自己的哀痛。 我吓了一跳:“什么牛马蛇神?” 村子里的人看着场景仿佛是见怪不怪了。 “哎,你是新来的村官吧,我倒是觉得你眉眼很像大壮啊!我跟你说,别奇怪啊!他就是在哭丧罢了。” 一个老头朝我走来,我看面孔还是觉得陌生,但是听到“大壮”这个词我就精神了:“你认识我爸爸?”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