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山村孤烟直

退休后，住到乡下了。

每天清晨和傍晚，都还像四十多年前一样，闲步到屋后的山头上，看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时的山头，树木差不多都被我们当柴砍光了，除了草没几棵树木；现在则是满眼林木，一片郁郁葱葱。站在山头上，总是在眼前浮现出过去早晚炊烟的壮观景象：你看，随着一家屋顶烟囱慢慢升起袅袅娜娜的炊烟之后，各家各户马上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各种各样姿势的炊烟。有的似龙卷风，直直向上，轻轻地旋转着指向苍穹；有的似醉汉，一下偏向左，一下又斜向右，东倒西歪地飘向霄汉；有的又似少女的舞蹈，在微风的伴随下，缥缈如仙般升向蓝天；没有烟囱的房子，则满房顶地从瓦片中似山岚般娓娓飘散的炊烟……这满目炊烟，看似极不协调，却又是如此和谐地组成了一幅鲜活灵动的美丽国画，她以青山为底色，在金色的朝霞或血红的暮霭衬托下，把整个山村描绘成了金灿灿或是红彤彤的世界；又如敦煌灵动的飞天壁画，创意则如卓别林的无声电影。这一切的一切，都磁石般深深地吸引着我青春年少的心。

这不仅令人想起，近年，浙江楠溪江曾以袅袅炊烟之胜景，在美国CNN发起的“最向往中国哪些地方” 的评选中，赫然以第八的位次入选40个最美景色之中。其评选词说，楠溪江就像大自然做出的一幅山水画，古老的村落里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我想，我少年时家乡美丽的炊烟绝不亚于浙江楠溪江，如能一直升腾到今天，一定会抢过楠溪江的风头，进入前七。

可是，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令我大失所望。

不管是清晨或是傍晚，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再也见不到昔日村寨美丽炊烟的迷人景色。偶尔一栋房顶上冒出一炷炊烟，单单调调、孤孤零零、呆呆愣愣、有气无力地飘向天空。就像一个无人陪伴、孤独失助、可怜巴巴的呆傻孩童轻轻叹息并发自心底的探问：我过去的“伙伴”都哪里去了呢？

我为这个孤烟孩童叹息！

叹息之余，情不自禁地告知这个孤烟孩童，是这三个“潜伏者”夺走了你的“伙伴”。

最“罪大恶极”者便是它——电。它可是能量最大最神秘的潜伏者，来无影，去无踪，看不见，摸不着。就是它，不露声色悄悄地偷走了你大半伙伴。现在农村任何一户农家，不管是富豪之门，还是小康之家，抑或是脱贫之户，只要把电插头轻轻地往电插座上一插，电饭煲就默默地把大米饭煮好了，电炒锅也轻松地完成了煎、炸、炒、炖等烹调厨艺。于是，香喷喷的米饭、美滋滋的菜肴就等着主人享受了。这整个过程自始至终没有一丝烟，那还会有什么袅袅炊烟啰！

这潜伏者的二师兄便是煤气。如今百分之九十的农家都用上了煤气灶，大多数家庭都用煤气炒菜，打开煤气阀，开关一按一扭，火焰便呼呼喷薄而出，异常管功，煤气基本完全燃烧，又哪有几丝炊烟哦！

第三个潜伏者，应该说是一个变节者，那便是省柴灶。它是由原来大炉膛灶改进而成，所以笔者把它戏称为“变节者”。以前这种大炉膛灶，只有一层，下面是一个放入柴火的大炉膛，上面直接架上一只铁锅，一捆柴禾一下子都放进去了，只有灶门口通风，致使柴禾燃烧不完全，浓浓的烟子便随着烟囱冒向了天空，形成了一炷炊烟。其功效也十分低，烧一锅开水，往往需要一捆多柴禾。省柴灶则不同私自造烟的村子，它在炉膛中间架了一座通风的小炉桥，柴禾在炉桥上燃烧，炉桥下面则源源不断地供给充足的空气，使柴禾得到充分燃烧，也就没有什么烟子，从烟囱冒出的都是微微的火焰而不是浓浓的炊烟了。其功效也不知高了多少倍，现在烧一锅开水，只需几根柴禾就够了。

怎么样，“孤烟孩童”，现在知道你的伙伴都到哪里去了吧！

不过，千万不要泄气，作为孤烟，你还有一位古代名人呢。那就是唐代大诗人王维的名诗《使至塞上》，把边关的景色，描绘的是多么的凄丽苍凉，诡奇悲壮。其中的一句“大漠孤烟直”私自造烟的村子，映照出漫山遍野的清丽苍翠，蓝天白云的雄奇阔壮，却又劲拔坚毅，直指苍穹。

可今天的你——山村的炊烟，虽孤且直，但却大不同于王维的大漠孤烟。你似梦似幻、轻轻袅袅，缓缓飞升，像极了杨丽萍的孔雀独舞，美轮美奂。我也从过去众多炊烟的壮观美转而领略到了你现在乡村孤烟的孤独美：因为你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更新的时代的开始！

审阅：陈玉花

简评：一篇优秀散文，作者通过对山村炊烟过去和现在的对比描写，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幸福。也反衬出时代巨变下的新农村、新生活。作者把身在福中委婉地表达了出来。语言形象生动、诙谐幽默。画面感很强。

终审：严景新

作者： 瞿春林，男， 1956年出生的丙申猴，湖南辰溪上蒲溪乡瑶蛮子；放过牛，扛过枪，治过学，靠打游击自考大学毕业；作家、诗人；当过政委和主席；发表长篇小说《喋血湘西》，出版著作：《昨日兵歌》《昨日吟怀》《昨日凝思》《老瞿说怀化》《中国辰溪七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