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梅子（三）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充满力量。

恍惚间，我化身成为一个身披铠甲，手持长枪上阵杀敌的将军。身上的铠甲被敌人喷洒的鲜血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冷冽的光。手中紧握的枪身坚硬无比，锋利的枪头直插云霄！被成千上万的敌人层层包围，我毫不畏惧，只身冲入敌阵。枪身横扫，枪头刺进刺出间，成片的敌人倒在了我的长枪之下。我战意昂扬，踏着他们的尸身不断向前进攻。阻挡的敌人如同杂草般被我轻松碾过，手中的长枪好似死神的镰刀疯狂地收割敌人的生命。突然，密密麻麻的箭矢向我射来，我临危不惧，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不少利箭穿透了我坚固的铠甲，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不深不浅透着鲜红的伤痕。身上传来的刺痛像是刺激了我肾上腺素的分泌，刺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快感让我发起了更加激烈的冲锋……终于杀进了皇宫禁地，眼前是上万级的台阶，我毫不犹豫就踏了上去。一步、两步、三步……刚开始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慢慢地越来越快，最后健步如飞！我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借着身体向前冲的惯性，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长枪划破皇宫大殿里的空气，射向了龙椅上的怪物。

“啊！”伴随着现实中耳畔传来的一声清啸。长枪刺中了怪物的胸膛，怪物狰狞的外表一层一层地脱落，里面漏出了一个面带娇羞的美人儿。

我精疲力竭地仰躺在床上，四肢柔软无力地分开，摆出了一个“大”字造型。嘴里喘着粗气，额头汗流不止，这或许就是强行生猛的后遗症？我心里这样想着。

梅子侧躺在一旁，冰冷的指甲滑过我的肌肤，刺激着我身上还透着热气的毛孔。

“不得不说，你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天赋？难道刚才你看到的不是我的努力么？”

“哈哈哈哈，是挺努力的。给你点个赞。”

她挣扎着坐起身子，背靠在床头，然后从之前脱下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包未拆封的香烟。

“中午吃方便面结账时买的，你要抽么？”

“我不抽。”

“哦云霄香烟哪里买，还是没抽么？”她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我夺过了她嘴里那没燃多久的香烟，送到自己嘴边，有样学样地猛吸了几口。一股沉闷的煤油味瞬间灌满了我的肺，我要命地咳嗽着，可总是感觉有一股令人不适的气体卡在了肺里出不去。

“哈哈，跟我当初一样。我第一次吸的时候，咳得比你还厉害。我当时就很疑惑云霄香烟哪里买，为什么这么难闻的东西，我妈到死也不肯丢。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孤独的滋味或许比烟更难闻……”

我把剩下的烟丢到地上，用脚一踩。燃烧的尼古丁烫疼了我光着的脚底板，疼痛让我变得面目狰狞。

“***叫我让你不要碰烟！”

“我妈还叫你保护我一辈子呢。”

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哈哈，不提过去了。其实呢，我平时也不怎么抽，只有碰见特别高兴或者特别伤心的事情才会忍不住抽上一两根。一个星期下来，可能连半包都抽不到，大部分都给了别人。”

“真的？”

梅子母亲去世前交待我的那一句话里的两个遗愿，其中一个已经在五年前宣告失败了，剩下这一个在今天也彻底破碎了。我别提有多伤心。

“真的！我骗你干嘛。我和我老公明年打算要个小孩，就算不为了我死去的母亲，为了将来的孩子，我也会慢慢地把烟彻底戒掉的。”

这安慰人的话听在我耳朵里，怎么感觉更让我伤心了。

她没继续抽烟了，闲着无事在我卧室里走来走去，东翻翻西瞧瞧。

“话说，飞机杯我认识。可这上面贴的‘1号’‘10号’‘20号’‘30号’是什么意思？你把‘2、3、4、5、6、7、8’那些都藏起来了么？”她指着我书桌上放着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几个“杯子”，转过身来问我。

卧槽！我尴尬地颜面。我居然忘记提前把这些东西给藏起来了。我总不可能告诉她，上面贴的那些数字都是我每个月自渎的时间。可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生猛了，连自渎这种事情都开始变得那么有规律了。

“看样子，这几年你确实没有谈新的女朋友。”

“我条件这么烂，哪个没长眼的女生会看得上我嘛，”我自嘲地说着烂话，紧接着猛地意识到这句话把眼前的人也纳入了打击范围内，于是赶紧补充说明，“现在女生都要求研究生学历、身高一米八往上，帅气长相，家里有矿，性格阳光，出手大方。我是真的不配……”

“你条件其实真的不差。工作稳定，家境也不错，会乐器，人品好，平时收拾收拾还是有点帅的。这条件比大街上大多数男的都要好好几倍好么。你绝对是自己不想谈恋爱，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压下身子，以一种审问的姿态盯着我。

我看着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我的眼前闪过我俩在一起时的各个画面，有开心的、苦恼的，也有压抑的、平淡的……似乎是过了很久，我明白我的眼神早就把我出卖了，因为此时我的眼里只有她。

“我忘不了你呗。”我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自己早已汹涌澎湃的内心。

她的眼中似乎也闪动着同样的光辉，嫣然笑道：“我也有常常想起你。”

她浑身赤裸地扑了上来，可我却再也没有力气把她接住。结果我俩重重地摔在了床上，然后像两个傻子一样笑着。可她笑着笑着，眼神却变得迷离了起来，嘴唇开合间透露出赤裸裸的魅惑……

“我是真不行了。”我感觉到她灵活的双手在我的身上越来越肆无忌惮。

“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在女人面前说自己不行，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又一次跨坐在了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女王看着宫殿下匍匐在地的臣民。

周围的一切变得奇怪了，我的五感也变得奇怪了。触感变得麻木，手掌抚过淌着汗水潮红色的肌肤，却感觉不到滑腻和任何温度，甚至连二兄弟的工作情况都感受不到。视野中的物体变得模糊且扭曲，梅子那晃动的腰肢变成了一条扭动着的纤细的蛇。所有跑进耳朵的声音都被莫名地拉长，就像在听一盒慢放的磁带。

“记得——来——看——看——你的——女——儿……”

在那一瞬间我的双眼变得能看透任何物体。抬头望去，目光穿过了梅子的娇躯，穿过了卧室的天花板，穿过了公寓的楼顶，穿过了薄薄的云层。在那里我看见了一颗陨石带着诡异的火光朝着我飞来，它飞过城市的上空，撞向了遥远方向的一座高山。“轰”的一声炸响，那座高山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洞，高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山谷。而我的脑袋也仿佛变成了那个被挖空了的山谷，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来看看你的女儿！”尖锐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炸响。

我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浑身虚汗，双手捂住耳朵。鼓膜还在不停地剧烈抖动着，那个声音在我耳道内迟迟不肯消散。

难道昨天的都是一场梦？我看着身下这一片狼藉的床，貌似自己再有能耐，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折腾成这样。

脑袋还有点晕。也不知道梅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什么都没留下，除了床边那包拆封了的烟和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记得来看看你的女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