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应国家烟草专卖局号召,全国各个小烟厂均被关闭云霄烟,位于福建云霄县的云霄卷烟厂也不例外。 昏暗的房间中坐着许多人——他们有的是懂得造烟技术的工人,有的是有着销货渠道的商贩,有的是把大家召集起来的野心家……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与香烟——或者说曾经的云霄卷烟厂有关。他们聚集在此,所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继续开办“云霄烟厂”。只不过,这次烟厂背后的主人将会从烟草专卖局变成他们自己。 讨论非常激烈,但他们最终还是做出了开办假烟厂的决定,因为这将为他们带来千百倍的利润,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眼中透出对未来的希望,但他们可能不知道,这种对未来的希望是以践踏法律、牺牲他人的身体健康而换来的。这一切真的会顺利吗?即使顺利,他们有能借此攥取多少利润呢? 烟厂倒闭,铤而走险1952年,为了扶持当地经济,云霄县派相关人员接手了华美卷烟厂,成立了云霄卷烟厂。但最初的云霄卷烟厂销量很差,1953年10月就被迫停办。1970年,福建政府再次批准了云霄卷烟厂的成立,这个沉寂了18年的名字再次焕发了新的生机——利用两台小型卷烟机,云霄烟厂开始生产香烟,兼营烟丝和烟贴纸,为当地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1990年,云霄香烟甚至一度被评选为福建档次最高的烤烟型香烟,甚至挤进了中国最大的工业企业前五百强。 每一位云霄的员工都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自信的前景。在他们看来,全国前五百强、福建最高档的云霄烟厂,自然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但天不遂人愿,烟草专卖局很快出台了政策,关闭所有小型烟厂,云霄烟厂也在其间。1998年,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工厂被龙岩卷烟厂合并,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工厂的关停使得大量工作人员下岗,但品尝到烟草甜头的他们早就盯上了这块肥美的蛋糕——1992年,云霄下坂村的农民们买到了一台新的卷烟机器,开始生产香烟。就像他们过去做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香烟的主人变成了他们自己。就这样,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生产假烟的道路,云霄假烟,开始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迅速发展,正品模仿那么假烟究竟有没有竞争力呢?烟民们为什么要花钱买假烟,而不是买真烟呢?事实上,云霄假烟也曾经历三个发展阶段,分别是劣质阶段、包装阶段和创新阶段。在劣质阶段时,假烟的制作是根据真烟的款式来进行模仿,用简单的卷烟器将劣质的烟丝和过滤嘴包裹住,然后用胶水黏好。这种假烟的烟叶和纸都是次品,是经过化学调制后模仿大厂烟丝来进行制作,不光质量差,而且对身体的危害性极大,口感也很差。 这种假烟不仅受众不多、无法过多销售,就连成本也高,烟贩根本无法获取太多利润。为了降低成本,增加利润,烟贩想到了新的方法——通过更换烟嘴的方式来嫁接不同香烟。烟贩先是大量购买低价烟,然后将高价烟的烟嘴嫁接到低价烟上,以次充好。但即使如此,也需要大量的成本投入。在利润的逼迫下,烟贩很快就跨过了劣质阶段,转到了包装阶段。在包装阶段下,贩卖假烟的利润开始逐渐高昂了起来。 这一阶段的烟贩利用了人们喜欢奢侈品的内心,将市场上的烟买回来后,制作更加精美的包装替换。如铁盒等,冒充是品牌烟、限量烟,“低价”出售。如市场上售价800块一条的大重九,烟贩买回后制作好铁盒,以3000块的价格向外出售,利润足足近四倍。这些铁盒内部往往写着“内部专用”,“领导专用”来满足烟民们的虚荣心,烟民们也不会刻意去调查烟的真假,防止“特供”渠道消失。因此,烟贩们完成了最原始的资金积累,开始了第三阶段:创新。 创新阶段的云霄假烟甚至引来了正品的称赞,逼得正品都不得不模仿。如中华烟,烟贩们深知中华烟开包后容易受潮、影响口感,就在每根香烟上都附着了保护膜,保证每根都是相同的口感。而烟贩们自行开创的玉溪假烟“蓝色玉溪”也受到了原厂工作人员的称赞,他们称其为:“很漂亮的烟,更有血统承袭感。”而最令人吃惊的,还是蓝牡丹香烟和细支中华的推出。在烟贩推出了这两种假烟后,上海卷烟厂认为这两款香烟的市场反映不错、包装不错,借花献佛,推出了正品的蓝牡丹和细支中华。 可以说,云霄假烟凭借着自己对市场的敏感天赋,逼得正品都不得不对假烟进行模仿。这样的行为,可谓十分少见。但真正让云霄假烟崛起的,还是他集团化的运作模式。与多数散乱的、不成组织的假烟制作团伙不同,云霄假烟有着自己的一套流程,从采购原料,到按组织进行生产,到配货运输、分销,都极其成熟。在通过假烟打开市场后,云霄假烟有了极其庞大的供货网络,涵盖了东北、华北、华中、西南等几大区域。 他们甚至规定了每个区域的负责人,为他们划分好了红线,可以说是规则极其严密的犯罪组织。当国内市场逐渐趋于饱和后,云霄假烟又将目光投向了新的地方——那就是国外市场。福建本地有许多村民前往欧美打工经商,通过这些渠道,大量的假烟从中国被运往欧洲、美洲、非洲市场。 因为制作工艺高超,云霄假烟制作的万宝路香烟甚至一度占领了美国市场,据网络数据统计,纽约60%以上的香烟都是走私烟,而云霄假烟在这其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值得一提的是,执法部门曾经多次抓捕过云霄假烟的制作人员,虽然每次都有收获,但云霄假烟依然能死灰复燃,甚至不乏有逃脱者。 屡屡逃脱,三点原因那么云霄假烟为何能屡屡逃脱执法部门和警察的围追堵截呢?他们到底是采取了怎样的手段呢?这其中大概有三点主要原因。首先是第一点,造烟地点的流动。最初的云霄假烟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生产,而是将原材料和机器放在自己家中的灶台、猪圈内混淆视听,以此来逃脱执法人员的抓捕。但这样显然是隐藏不了多久的——无论是气味还是痕迹,都能很轻易地暴露他们在家制造假烟的事实。因此,他们开始逐渐转移阵地,在附近的树林或者矿坑中制造假烟。 可这依然逃脱不了执法人员的法眼——想要制造假烟就要运输原料,通过痕迹,执法人员也可以判断他们将窝点藏在哪里。因此,制造假烟的人们干脆将造烟地点又挪回了家里,但此时的他们已经用上了高科技——通过液压技术升降地面,创造出一块“不存在”的土地来进行假烟的制作。就好像电影中播放的那样,演员一按按钮,一个特殊的密室就从地下升上来——这种技术无疑增大了执法难度,但想要逃脱法律的存在依然是痴心妄想。 执法人员干脆在确定了犯罪事实后将房子推平,这样,无论是怎样精密的设备、怎样隐蔽的躲藏地点都会被发现。或许是黔驴技穷,也或许是心疼高昂的房价和改装费,他们又想出了新的招数,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流动式窝点——将制造假烟的机器、材料和设备搬上卡车车厢,在车厢内造烟。不仅如此,他们还利用车队进行掩护,最大意义上的减少自己被查获的风险。如某地发来了购买假烟的需求,烟贩子们就会在车厢里开始制作假烟,同时开始运输。 同时,为了躲避检查,车队还会有一辆先导车。在发现执法检查或搜查时,先导车就会通知后面的车辆暂且停止,当检察人员撤退后再继续上路。极强的作案流动性、警惕的心思和高超的作案手法使得执法部门的执法难度极大。也正因如此,云霄假烟才能猖狂至今,屡屡逃脱法律的制裁。除去流动性极强的制造窝点外,团伙式、集团式的造假也是云霄假烟能够嚣张至今的原因之一。 众所周知,团伙式、集团式作案是威胁最大、危害性最高的,而以家庭、血缘、亲属为作案单位的,更是极难被破获的。而云霄假烟就是如此,他们往往以家庭为单位,几人或十几人为一个小单位进行制烟、售烟的行为。更甚者,甚至会以村庄、家族为单位,来进行假烟的制作和贩卖。在面对警察的搜查时,他们往往会抱团取暖,抱着“法不责众”的思想来干扰警察的取证工作,大大增加执法难度和取证难度。 如云霄县下坂村就曾出现过全民制烟的情况,无论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还是年少的孩童都掌握了制烟技巧,甚至在工期临近时,他们还会要求孩子提前放学回到家里赶工。正是这种以家庭、血缘为脉络连接的造假集团使得执法部门很难根除犯罪,让假烟流毒至今。而最后一点,则与进口的机器有关。制造香烟,除了原料外,还需要特定的机器,而这种机器往往被国家把控,很难被私人获得。因此,如果是登记在册的机器丢失的话,很容易顺藤摸瓜排查到制假造假的群体。 在最初,云霄假烟使用的是来自倒闭的云霄烟厂的机器,但随着需求增大云霄烟,他们只能追求更多、更先进的设备。而国内的烟草机器属于国有资产,很难私下获得,即使侥幸获得,也无法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订单数量。这时,他们将目光望向了国外。烟贩选择在东南亚购买了二手制烟机器后,通过走私的方法运向国内,后来,他们更是在欧洲国家进口机器。 时至今日,烟贩造假的机器甚至与烟草公司的制烟设备质量相同,这也是云霄假烟市场极大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他们的机器是通过走私入境的,本身就没有报备,因此执法部门极难对此进行排查,才让他们逍遥法外。 假烟危害,至今犹存事实上,云霄假烟至今仍在生产。这些不合法、不合规的烟草依然在市场里徘徊,破坏着每一个无意购买到假烟的人的身体。那么吸入这些假烟与真烟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他对人体又有什么危害呢?首先,香烟本身就对人体有危害。香烟中含有焦油和尼古丁,而长期吸入香烟将会对人体的肺部、咽喉等部位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仅吸烟的人如此,被动吸烟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即使吸入二手烟,也会诱发鼻炎、咽炎等疾病。但国家对烟草中的焦油含量有着严格的控制,按照国家规定,香烟中的焦油含量应该低于13毫克,这可以最大程度上减轻吸烟对人体的危害。但假烟中的焦油含量,往往会超过国家规定的三倍甚至四倍!如此大量的焦油摄入会增加患癌及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 可以说每吸入一口假烟,都是在疾病的道路上垮了一大步。更何况制造假烟的工厂往往地处偏僻,或者干脆就是在卡车上,不仅环境极差、原料不干净,甚至连基础的卫生都不达标。如果制造假烟的工人患有传染性疾病的话,那他在制烟过程中说的每一句话、打的每一个喷嚏都有可能将病毒和细菌包入烟中,严重者甚至可能会引起传染病。更何况烟贩们为了提高利润,往往会采用品质更差、更便宜的原料,这些原料本身就不达标,同样会增加吸烟者患病的几率。 吸假烟会对人体有极大的伤害,但因为高昂的利润,制造假烟的犯罪行为屡禁不止。2019年9月时,自深圳东开往襄阳方向的k1656次列车上遗留了两个黑色的行李箱。在询问全车厢均无人认领后,乘警打开了行李箱。谁也想不到,正是这两个黑色的行李箱,牵起了一桩关于制造假烟的大案。在打开行李箱后,工作人员发现箱内有价值五万多元的九十四条香烟,乘警原本想带回调查,但到达武昌后,这两个箱子却不见了踪影。 后来通过询问得知,三名自称是铁路工作人员的男子领走了这两个箱子。察觉到事情不对的民警很快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非法贩卖香烟的团伙。在经过详细的调查和取证后,民警发现贩卖香烟的是一个家族为单位的非法贩烟团伙,其中甚至有年长的女性和幼儿。在确认了犯罪事实后,民警将作案人员抓获。经调查询问,民警发现此犯罪团伙贩卖了近五百万元的假烟。 通过购买渠道的顺藤摸瓜,办案民警还发现了犯罪团伙采购香烟的商行。2019年4月,警方的开启了收网行动,抓捕了12名犯罪嫌疑人,并扣押了假烟2.2万余条、赃款六十余万,总价值超过六百万元。在半年的侦查中,民警捣毁了许多假烟生产窝点、犯罪团伙等,涉案金额累积达到了1.47亿,而烟贩子的年利润甚至可以达到数千万。年收入千万的巨额收益使得无数烟贩走上了制烟、贩烟的犯罪道路,如此巨额的利润和收益引来了疯狂,但疯狂过后,留下的只有触犯了法律后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小结财帛动人心——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商人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们就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甚至愿意出售吊死自己的绳子——这就是资本的性质。资本本身就是追逐利益的,他们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和利润疯狂。香烟作为现代社会消费最多、群众基础最大的奢侈品,其利润何止百分之三百?这块巨大的奶酪自然会得到许多人的垂涎,也正是因为他们追求利润、利益,才会不惜践踏法律,不惜以他人的身体和幸福作为代价,换取金钱和利益。 云霄假烟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以敏锐的商业嗅觉占据了国内大量的烟草市场,甚至将市场开拓向海外,成为了寄生在国家身上吸吮利益的毒瘤。但,倘若没有云霄假烟,就不会有其它假烟公司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追逐利益的违法者会前仆后继的冲向市场,我们甚至无法预料到,造假的事业会何时才能被彻底灭绝。可假货永远是假货,假货永远真不了。无数执法人员辛勤的日日夜夜,正是为了防止公民被这样的假货所侵害。他们就是挡在人民面前的一道坚实的屏障。 参考文献: 福建检查:《3.15:别让家乡因假蒙尘》 (责任编辑:admin) |